不同人類群體之間的差別并非刻舟求劍的，不能以某些差別證實人類不同群體的等級高下，所謂的高下都是建立在偏見基礎上的。

2020 年5 月，美國明尼蘇達州白人警察暴力執(zhí)法，造成黑人青年喬治·弗洛伊德死亡，引發(fā)大規(guī)?？棺h運動。不僅是美國，近年來歐洲很多國家也時常爆出排斥海外移民、欺壓有色族裔的種族沖突事件。西方國家接二連三的種族沖突警示我們：歷史上曾經(jīng)盛極臨時的白人種族主義并未遠去。

白人種族主義由來有自

白人種族主義的“要義”是：與其他族群相比，白人族群不僅在生物特性、智力方面都優(yōu)于其他族群，而且在文明演進、社會發(fā)展，乃至道德情操方面都領先于有色族裔。

最初，在古希臘，“蠻橫人”僅僅是對城邦以外操不同語言的群體的稱呼，特指他們語言發(fā)音怪異。但隨著歷史的演進，“蠻橫人”這個稱謂漸漸變成白人基督教文化對其他族裔的蔑稱，而且被賦予了越來越多否定性的價值判斷—異教徒、“生番”、落后、舉動怪異等，即基督教所認定的“文明”的對立面。

近代曩昔，基督教文明雖然對其他文明和族群存在偏見，但因為各個重要文明區(qū)域之間聯(lián)系較少，且基督教文化在與其他文化交往過程中并未獲得顯明上風，因此，白人種族優(yōu)勝論還無法發(fā)展成體系的種族主義。

不過，隨著歐洲在全世界的殖民擴張，白人種族主義漸漸滋長蔓延，成為近代以來全球最重要的種族主義情勢。面對亞非拉有色族裔及其欠發(fā)達狀況，白人殖民者的優(yōu)勝感敏捷膨脹，對所謂“蠻橫人”的傳統(tǒng)偏見隨之轉(zhuǎn)化為對有色族裔的歧視和克制。他們行使“文明對蠻橫的征服”這一輿論工具，對亞非拉地區(qū)開展殖民掠奪。與此同時，白人殖民者還通過煽動種族主義情緒，袒護國內(nèi)矛盾，將民眾的不滿情緒指導到對其他族裔的仇恨上，袒護階級克制的實質(zhì)。

早期向海外擴張的西班牙殖民者，一方面張揚血統(tǒng)論，鼓吹白人的高貴血統(tǒng)不能被黑人和印第安人“玷辱”，禁止種族通婚；另一方面又賡續(xù)擴大黑人奴隸貿(mào)易，加大對黑人奴隸的剝削克制，使黑人和印第安人淪為蒔植園和礦山中的廉價勞動力。后來的英美殖民者繼續(xù)了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推廣的種族剝削制度，推行體系的種族歧視政策，并用種族主義理論袒護對黑人與印第安人的殖民掠奪和階級克制。

披上“科學”外套

白人種族主義不僅伴隨著殖民主義擴張而在全世界肆虐，而且還在近代天然科學的發(fā)展中找到了所謂的“科學依據(jù)”，那就是盛極臨時的“科學”種族主義。

“科學”種族主義者認為，白人在智力方面天生優(yōu)于其他人種，這是西歐基督教文明比其他各種文明“先輩”和“高尚”的生物學基礎。他們挪用人類學、生物學、社會學和生理學等多學科的研究成果，企圖為其理論探求所謂的“科學”依據(jù)。

人種學和天然分類學，被“科學”種族主義者用來作為其理論的第一個“科學”基礎。天然分類學家林奈以各族群的膚色、毛發(fā)和眼睛等生物學特性為標準，將世界各地的人們區(qū)分為白種人、黃種人、紅種人和黑種人。除了對世界各地的人類族群分類外，林奈還果斷地為各個族群賦予了不同的秉性特性。如他認為，白人最為高貴和完善，印第安人較為執(zhí)拗、奔放，黑人則懶惰、桀黠、好色等。林奈和布豐等人還為世界各地的人種排出了一個等級表，位于最上端的是白種人，往下依次是黃種人、被稱為紅種人的印第安人，而位于最底端的則是黑種人。林奈和布豐等人關于人種與性情的論述雖然缺乏科學依據(jù)，卻被白人種族主義者拿來當作“科學真理”四處張揚。

除人種學和天然分類學以外，19 世紀的天然人類學（Physical Anthropology）和生物進化論，也被“科學”種族主義者行使。天然人類學是隨著解剖學、人類顱骨學的提高而漸漸發(fā)展起來的。由荷蘭解剖學家皮特·坎普（Pieter Camper）最早提出的關于人類面部角度的理論，后經(jīng)英國大夫約翰·亨特（John Hunter）、威廉·勞倫斯（William Lawrence）、塞繆爾·莫頓（Samuel Morton）等人在顱骨研究方面的拓展，在19 世紀50 年代發(fā)展成為天然人類學。這些學者的研究有兩大共同點：第一，認為不同人種人面角度存在差異，黑種人的面部角度與靈長類動物更接近；第二，認為不同種族的腦容量不同，白種人最大，黑種人最小。上述研究被“科學”種族主義者用來支持他們所謂的“黑種人從生物學上劣于白種人”的荒謬觀點。

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打破了基督教所宣傳的創(chuàng)世論，認為人類與靈長類同源，都是從低級物種賡續(xù)進化而來。英國社會學家赫伯特·斯賓塞等人將進化論應用于人類社會研究，創(chuàng)造出了社會達爾文主義，用優(yōu)越劣汰和適者生存的生物學原則詮釋人類社會發(fā)展，認為人類社會出現(xiàn)人種差別、不平等征象和戰(zhàn)爭都是生物學原則作用的效果。隨后，社會達爾文主義漸漸作為一種政治思潮，為歐洲白人的殖民擴張和種族克制服務。弗朗西斯·高頓（Francis Galton）在達爾文生物進化論基礎上發(fā)展出的優(yōu)生學理論，更助長了白人種族主義者種族優(yōu)勝論的氣焰，并被用于為諸如德意志帝國的“大日耳曼主義”種族擴張理論辯護。

為種族主義辯護的理論家還有法國人戈比諾（Joseph Arthur de Gobineau）和英國人張伯倫（Houston Stewart Chamberlain）。戈比諾在19 世紀50 年代就著有《論人類種族的不平等》，他企圖用種族觀念詮釋文明興衰，提出了“血液污染”一詞，后來的納粹德國將其作為反猶主義的理論工具。戈比諾聲稱：“歷史上統(tǒng)統(tǒng)其他題目都受種族題目的支配。各種族的不平等足以說明各國人民的命運的整個情況。”張伯倫的代表作是1899 年出版的《19 世紀的基礎》，他是雅利安人至上論和日耳曼種族中間論的重要提出者之一，并且強烈仇視猶太人。上述兩人的學說為納粹德國的日耳曼優(yōu)勝論和對猶太人的種族滅絕政策埋下罪惡的種子。

總之，在19 世紀彌漫的白人優(yōu)勝論、社會達爾文主義、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等觀念面前，“科學”種族主義成為白人克制有色族裔的理論幫兇。

還在花樣翻新

“科學”種族主義雖然風靡臨時，卻是徹頭徹尾的偽科學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(zhàn)后受到國際社會的公理批判。如歷史學家湯因比對“科學”種族主義批判道：“當代西方的種族偏見既是對西方科學思想的一種污蔑，又是對西方種族感情的一種虛假的思想反映。這種感情，正像我們?nèi)缃袼姷降?，是自從公?5 世紀最后25 年以來，我們西方文明在地球外觀擴張的效果?！?950 年，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從多個方面批判了“科學”種族主義。第一，種族差異不完全是生物征象，應更多地歸為社會建構(gòu)。第二，所有種族都歸為一類，即智人。第三，不同人類群體之間的差別并非刻舟求劍的，不能以某些差別證實人類不同群體的等級高下，所謂的高下都是建立在偏見基礎上的。第四，各個族群之間的文化特性沒有任何生物學基礎。第五，遺傳差別不是社會和文化差別的決定因素，“是文化環(huán)境，而不是遺傳特性，決定著各小我類群體之間的實際差別”。

然而，人類社會與種族主義的斗爭卻是長期的。反種族主義立法可以懲處各種有形的和結(jié)構(gòu)性的種族歧視舉動，科學研究可以揭露“科學”種族主義的荒謬之處，科學啟蒙可以教育世人關于族群和文化方面的理性知識，但種族偏見這種非理性觀念尚未完全根除，當碰到合適的社會泥土還會滋長蔓延。2000 年，聯(lián)合國人權(quán)高專署指出：“要對種族主義和仇外思想在政治領域、公眾輿論乃至整個社會中的甚囂塵上保持高度小心。

1992年4月29日，洛杉磯一地方法院宣判毒打黑人青年羅德尼·金的4名白人警察無罪，引發(fā)抗議運動。圖為警察用警棍威脅黑人抗議者 Kirk McKoy/供圖

近些年來，本來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白人種族主義，在歐美一些國家有重新抬頭之勢。一是新白人種族主義的鼓起。傳統(tǒng)的白人種族主義觀念被巧妙包裝成名目繁多的新種族主義，以避開現(xiàn)有的反種族主義立法。“新文化”種族主義就是其中一個典型。隨著歐美社會右翼勢力的抬頭，歐美右翼勢力行使文化多元主義的漏洞為其種族主義理論張目，“新文化”種族主義由此發(fā)展而來，其實質(zhì)就是對外來移民和他者文化的排斥。除此之外，還有“新科學”種族主義。它行使基因改造技術、流行病學、群體遺傳學的發(fā)展，為其復活物決定論追求所謂的“科學依據(jù)”。如所謂的同性戀基因、酗酒基因、致病基因的研究，廣為流傳的優(yōu)生學和智商測試等，都被其行使。這些白人種族主義新情勢的桀黠之處在于，它們能夠繞開當前反種族歧視的各項立法，以維護差別性的名義袒護其種族偏見和種族歧視的實質(zhì)。

二是極右翼的白人至上主義觀念在歐美國家再度沉渣泛起。2000年，美國社會的一項調(diào)查表現(xiàn)，有超過1億的美國白人對黑人有歧視性看法，有4500 萬— 6000 萬美國白人是極端種族主義者，他們?yōu)榱俗畲笙薅鹊睾葱l(wèi)所謂白人的權(quán)利，甚至主張在住房等領域?qū)谌藢嵤┓N族隔離政策。在2016 年大選期間，希拉里·克林頓曾詰問詰責唐納德·特朗普的支撐者中大約有一半是種族主義者。不論這個詰問詰責是否正確，但毫無疑問，特朗普的支撐者中更多人具有種族歧視傾向。2017 年美國出現(xiàn)的夏洛特維爾事件，就是白人極端分子掀起的一次種族主義逆流。他們托言維護內(nèi)戰(zhàn)中南部叛軍將領羅伯特·李的塑像，現(xiàn)實表達的是白人至上主義的優(yōu)勝感以及對照顧有色族裔各項政策的不滿。美國對白人種族主義分子的放縱和對有色族裔的敵視，在歐洲產(chǎn)生了連鎖反應，很多反對外來移民、反對政治精確、高舉種族主義大旗的右翼勢力，在英、法、德、意等國敏捷蔓延。

三是各種隱形種族歧視仍然無處不在。雖然美國自20 世紀60 年代以來就通過法律情勢宣告種族歧視舉動違法，并且對以黑人為代表的有色族裔在就業(yè)、升學等方面予以照顧。然而，一些隱性歧視和不公平征象仍然存在。黑人、印第安人、華人等有色族裔在就業(yè)、社會服務方面仍遭受無形的歧視。如根據(jù)美國勞工統(tǒng)計局2010 年至2018年的統(tǒng)計數(shù)據(jù)，非洲裔全職工作者的周薪中位值平均比白人低近30%，拉美裔則比白人低近40%。再如，根據(jù)美國量刑委員會的研究，針對同樣罪行，非洲裔男性罪犯的刑期平均比白人男性罪犯高19.1%。另有研究表現(xiàn)，美國亞裔門生在網(wǎng)絡上受到嘲諷或辱罵的比例是其他族裔的3 倍。

白人種族主義是丑惡、蠻橫和無知的代名詞，當代社會必要小心各種情勢的白人種族主義的蔓延，必要動員統(tǒng)統(tǒng)公理力量，進行持久不懈的斗爭。同時，也要看到，白人種族主義違反了科學與理性，他們當前張揚種族仇恨、制造種族矛盾的各種嘗試，必將受到國際社會的公理審判。消弭種族偏見和歧視，塑造一種包容、開放的文化氛圍和社會環(huán)境，對于各族群之間的和平交往，無疑是特別很是需要的。